星期日, 1月 14, 2007

一切都在於敘事方式:Christopher Nolan

一頭金髮下沉重的表情,欲張未張的深邃眼睛,帶有幾分畢比特的格調。對他而言,唯一真實的世界就是記憶,而所謂記憶,不外是那些凌亂的速記、相片、還有,仇恨。不知道如何在那次意外活過來,可以確定的是,妻子被姦殺的情景,連同那時候之前的一切,都被狠狠地印於心底。不過,打從那時候開始,記憶再容不下任何新的東西—也即是說失去了短期記憶能力,以致也沒有把短期記憶換成長期記憶的能力。每一眼看世界,都是一個陌生的東西。即便如此,復仇要進行。

Christopher Nolan巧妙地為他提供了復仇的工具:備忘(Memento) [即是電影《凶心人》的英文原名]。無論香港如何攪盡腦汁想出一個「食字」的名稱,他的復仇計劃,始終都在於怎樣運用備忘當中。沒有產生新的記憶的能力嗎?不要緊。當遇到新的事件時,趁著記憶還未丟失,用筆把自己的評語用短用寫下:如果這個人不可信,就寫下「這個人不可信」在那人的相片上。待下一次重遇時縱然已經忘記了這個人,只需要習慣地翻查一下相片,便立即可以知道應如何對待這個人了。

很聰明的方法嗎?對,不過還差一步。既然復仇在Nolan的平台上演,便不能冷落觀眾。Nolan大概覺得不需在情節上,角色性格上,畫面效果上,甚或聲音上再多費什麼工夫和金錢。乾脆點,就在敘述故事的方式上去迷惑和震憾大家。故事情節被剪得異常零碎,然後再以類似插敘的方式把這些片段重新組合。A片段在最初出現時觀眾都毫無頭緒,既不知其重要性,亦不知其由來;然而相隔一時間之後出現的B片段,卻為A片段提供了解釋;這時,A片段會與B片段連著再次出現。片段的出現不是倒敘,不是順敘,亦不是間斷出現的插敘,而是不依時序地相間出現的無數圖象。這無疑是用備忘的方式去敘述故事,那個沒有記憶能力的男人所看到的便是如此的世界。

用備忘的方式敘事,即是在時間之中施了魔法。姑勿論那個人復仇計劃最後成功與否,Nolan不知不覺成為了時間的魔術師。雖然其間經歷了蝙蝠之迷[電影《蝙蝠俠:俠影之謎》],可是他對時間的迷戀和沉思仍然在黑暗中蠢蠢而動,彷佛要抽取最純粹的時間來享受一場。後來,某個機會,找上了兩個來自英國的年輕魔術師,他們彼此妒忌、怨恨、同時又為魔術本身著迷。兩人不惜任何代價來打倒對方,創造最獨一無二的魔術[電影《死亡魔法》(The Prestige)]。 Nolan再次向他們的時間施法。一場時間被斷列再重組的二人大鬥法旋即展開。所謂純粹的時間,就在敘事方式中。與上次仇復的男人不同,這次的魔術師既沒有記憶能力的喪失,也沒有用什麼備忘。敘事方式與鬥法的內容完全沒有關係。因此,有人說Nolan純粹玩弄花巧,而且故技重施。

向時間施法還只是第二次。縱然故技重施,效力依然未減。如果換過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,套上如此的敘事方式,相信效果不會太大分別。為甚麼?因為一切都只在於敘事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