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, 1月 23, 2007

不屬於幾米的註腳:辛波絲卡


當然,辛波絲卡從來不屬於幾米;幾米自己沒有如是說,波辛絲卡也沒有。不過,我對辛波絲卡這個名字的最初認識,確是始於幾米於《向左走.向右走》。幾米在中港台大賣的小小漫畫裡面,引用了辛波絲卡的幾句詩句:「兩人都相信 /是一股突發的熱情讓他倆交會/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/但變化無常更是美麗 」。這幾句平凡的斷句,使我把辛波絲卡誤當為幾米作品中可有可無的註腳。可是,只待我在網上略略搜尋「辛波絲卡」,出現於眼前卻絕對不會是另一位二流情詩詩人,亦不可能是只淪為別人的註腳--若果人生是本大書,則她可能是了解這部神秘之書的重要註腳之一。

辛波絲卡(Wislawa Szymborska),當代波蘭最有名的女詩人,1923年出生於波蘭西部小鎮。1996年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史上第三位獲獎的女性作家。出版詩集有《呼喚雪人》、《鹽》、《一百個笑聲》、與及充份顯示大師風範的《可能》、《巨大的數目》。籠統而言,辛波絲卡的詩用字淺白,語調冷靜(甚至有時達到冷漠的味道),經常顯得與詩所談及的東西有一定距離,然而在這距離之下所及的,卻是最與我們密切相關的種種主題:愛情、婚姻、友情、人與事物的關係、人對永恆不可得的冀求等等。詩裡到處都充滿著日常生活裡各式各樣的事物:鎮靜劑、石頭、馬戲團、衣服、沙粒、履歷表、色情文學、天空、金婚紀念日、博物館等。辛波絲卡就從這些平常得我們也許不甚在意的事物出發,用冷靜的態度,將這些事物重新描述。然而,在冷靜的描述背後,往往透露出她對人生的諸般細緻感受。

與其繼續以上抽象的介紹,倒不如直接拿辛波絲卡的詩來看,感受她詩作的力量。我在此也不想多作什麼細緻分析,也不索求於什麼高深的理論,只希望羅列一些辛波絲卡作品的精彩片段以為拋磚引玉:
(以下翻譯引自網站http://www.hgjh.hlc.edu.tw/~chenli/szympoem.htm,皆為陳黎及張芬齡譯作)

《博物館》
[...]

金屬,陶器,鳥的羽毛
無聲地慶祝自己戰勝了時間。
只有古埃及黃毛丫頭的髮夾嗤嗤傻笑。

王冠的壽命比頭長。
手輸給了手套。
右腳的鞋打敗了腳。

[...]

按:詩寫博物館裡所見的古董。眼下盡是多少年代以前殘存的東西,而那個時代已然消失死去。儘管人類多麼渴求逃過死亡的陰影,最終留下的,卻只有毫無生氣的物件。對比強烈且諷刺。

《金婚紀念日》
[...]

性別糢糊,神秘感漸失,
差異交會成雷同,
一如所有的顏色都褪成了白色。

這兩人誰被複製了,誰消失了?
誰用兩種笑容微笑?
誰的聲音替兩個聲音發言?
誰為兩個頭點頭同意?
誰的手勢把茶匙舉向唇邊?
誰是剝皮者,誰被剝了皮?
誰依然活著,誰已然逝去糾結於誰的掌紋中?

[...]

按:結婚五十周年的當下,夫婦兩人可能己然兒孫滿堂,生活平穩如意。這麼多年互相遷就、互相忍讓和改變的結果,既換來美滿婚姻,同時也許磨滅了幾多彼此獨特的個性。

《寫履歷表》
[...]

儘管人生漫長
但履歷表最好簡短。

簡潔、精要是必需的。
風景由地址取代,
搖擺的記憶屈服於無可動搖的日期。

所有的愛情只有婚姻可提,
所有的子女只有出生的可填。

認識你的人比你認識的人重要。
旅行要出了國才算。
會員資格,原因免填。
光榮記錄,不問手段。

[...]

按:填寫履歷表的經驗稀鬆平常。可是,在這個過程中,你的個人歷史被抹殺掉。履歷表這個充份表現個人投身社會的意象,反映了個人的獨特性如何被臣服於公共標準的大刀之下。